二十年前的夏天,我和老公相识于洞庭湖畔的华能电厂。那天傍晚,一个身材消瘦、脖子细长的小伙子来我宿舍,通知第二天开始入厂教育的时间。 一起入厂的我们很快熟悉了。第一个中秋节,同在锅炉车间实习的他上前夜班,我上后夜班。交接班的时候,他拿出班里发的节日礼物——一瓶桔子罐头,邀我在厂房前的月下一起分享,一把借来的尖嘴钳,好半天才打开罐头。那晚,月光如雪。 那年秋天甲型肝炎突然流行。连续几天无精打采昏医院检查,医生告诉我被传染了甲肝,必须马上住院治疗。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,我倍感孤独无助。厂工会安排同时分配到电气车间的他负责照顾我。因为是传染病,我医院,一日三餐都由他来照顾。 刚参加工作,收入低,又人生地不熟,但他还是想方设法为我开起了小灶。年轻的他承继了父亲的厨艺,哪怕是一碗面条,也比食堂的大锅菜有滋味得多。他把父母给的每月50块钱悄悄地贴补了我的伙食。看到他每日出现在病床前,我心里莫名地感觉有了依靠。 住院的日子里,苍白中又不乏色彩。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,院子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个摩托车迎亲队伍滴滴地驶过(那时摩托车的家庭普及率比现在的小轿车还低)。俏皮的他淡淡地说:将来我开直升机去接你。尽管心有小鹿乱撞,但我却装作没有听见。 一个月后,化验指标显示我的身体恢复正常,我俩欢呼着冲出医生办公室,激动地紧紧拥抱…… 出院后,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打两个人的饭菜,很自然地继续和我在“一个锅里”吃饭。从那以后,我就再也没有从他的锅里逃出来,尽管没有直升机,我还是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新娘。 电厂的工作和生活,平淡而稳定。他在运行岗位做了整整二十年。保证夜班前后有安静的休息环境,是我们家头等大事。儿子打从懂事开始,就知道不能影响爸爸睡觉。每当老公睡觉时,我就带着儿子在另一个房间里小声地读书。运行倒班的工作性质,决定了我们一家三口能共同享受的业余生活不多,共度长假出门旅游就更是不可及的奢望。但是,只要老公在家休息,我和儿子一到家就能吃到香甜可口的饭菜。羽毛球运动成了我们一家人共同的爱好,三人旗鼓相当,轮流上场, 其乐融融。 老公两次在系统内工作调动,和我们母子有过两次短暂的分离。每次分别前,他都郑重地交待儿子:你是小小男子汉,要替我照顾好我的老婆。儿子煞有介事地答应。如今每每和我出门,儿子总是抢着把东西全部“拿下”,包括我的随身小包,让我空手走在前面,做一个幸福而骄傲的妈妈。 现在老公不再倒班,工作却更加忙碌,常常好几周都不能回家。9月,儿子上初中,开始了住校生活,我就跟着老公以厂为家。晚上各自忙完工作,一起回到宿舍,聊着儿子成长的点滴趣事,或打打球,偶然看场电影,时光似乎倒流到二十年前,身边的他还那样瘦,只是两鬓已斑白……-END-文:谭辉